【食事】吃关记忆

居然能再吃到牛尾，虽同行的姑娘使劲误成“猪尾猪尾”的。大家笑，哪来这么庞大健壮的猪尾巴？

直径怕5公分罢？“挑选过。”罗师傅答，说毕安静笑。我抬头，恰看到他弯弯笑眼眉以及长长福气耳朵，很二的一句，“耳型会随年纪变化不？”师傅头有斑白，额有沟壑，应花甲之年。

小时常吃牛尾炒酸豇豆，清水炖至入口无碍，当然肉不至脱骨、盐姜三花酒必须有。熬肉尾的汤汁留低，汁上浮油凝了再做彼时炒酸豇豆油脂。牛油热后，下腌制咸辣椒姜片、新鲜蒜粒，微香下豇豆粒，翻炒至味出，舀勺牛尾汤汁进锅，封盖，等豇豆收了牛肉鲜香，汁液将干未干，起。豇豆酸辣送饭、牛尾厚实营养，真是帮吃下许多米饭长高许多厘米。想必牛尾彼时异类鲜人问津，抑或家母与卖家亲，否则不会频频煮了来。

罗师傅的红酒牛尾西式烩菜用的白瓷小方碟，牛尾一颗酱汁蜜糖色、高丽菜一弯填了烩制胡萝卜香芹——徒手钳了牛尾来啃，皮轻易可破，却仍有嚼劲。边吃边猜想，这牛尾必是用了红酒浸至软嫩，然后才配了高汤慢炖。待酒中轻酸微涩带了肉的异味挥发、汤汁渐收，是结果时。蘸酱也应该是那收紧肉尾汤汁，唯如何增其厚重于我等是个迷。入口牛尾醇而不腻、富层次，估摸炖时高汤中陆续添了神秘蔬果洋葱番茄等增其甜香清新。相较懵懂时，今时牛尾一粒足矣，彼时却是小小肚肠填了好几枚，毋宁米饭。傻吃傻胀的年纪，家母虽也念，似乎心底却有一点自喜。

八宝葫芦鸡也熟悉。虽吃的是近邻八宝鸭、虽吃的次数也寥寥。但地点难忘，总是跟了大人婚宴蹭饭时偶遇：鸭肉蒸得软烂，轻轻一拨，美好的东西出来，什么莲子板栗糯米饭，粉粉软软。婚宴时小小孩最忙碌，桌台间打闹转圈，呼朋引伴。唯有大人召唤强拽来打开这八宝箱，才消停，于是满桌子只认这一样。也有装大人乖乖不说话数跟前米粒时，大人似乎不忍，站起舀一勺，恰是八宝鸭内里，端端正填在小孩儿碗里，小小孩抓了筷条试探，紧接着却每口似要把筷头吮下，就这么认真专一的吃。

罗师傅的八宝鸡取鸡只一，去了骨肉（这是怎样做到的！婚宴的八宝鸭只是肚肚填物，肉尚在），然后把置好味的鸡肉丁、笋丁，火腿丁，栗子丁，冬菇丁，莲子，虾米，糯米饭填入咕咕咕内（怎么填的！没发现窟窿），且凹造型凹成葫芦状，上笼蒸三四小时，上桌前，浇上蒸鸡原汁加糖酱盐等勾芡而成金黄酱汁。入口，馅儿软糯，皮儿居然脆，反应过来，碗中又只有它一样。

五柳松鼠鱼也是小时最爱。难得家中宴客才做，那甜甜酸酸酱汁，偷滗一勺，淋了白饭拌着吃，是买椟还珠的年纪呀。大人见了，少不了要骂，本来汁就不多，多了就成汤了不是吗！小小孩居然敢偷了来送饭！大人骂，客人却是劝，于是小小孩得意了哈哈。如今人老大，知道汁就菜，菜就主食。罗师傅松鼠鱼酥酥黄黄，夹一口蘸了酱往嘴送，舌尖点点甜，舌侧微微酸，鱼肉绵韧，余味带清新。估摸糖煮番茄快成时，滴了几滴柠檬。

看《深夜食堂》，简单一餐饮，总能勾起食者思绪感慨泪洒餐前。知道这需经历痛与甜。可是，即便简单的人生，彼时几道菜，食了，留低记忆深处，遗忘不察。突然来了机缘，再食之，点点回忆被勾起。味是其次，至重要的，那消长于餐饮的人事心境，居然有了踪迹。